家人

第八十二章
  苏芸是在白薇住院那会儿，知道两人交往的事情的。
  是的，没错。就在她们第一次表白的那家医院，第二天白母就知道了。沈知味亲口说的。
  她说：“阿姨对不起，我和白薇正在交往，我很喜欢她，比这世界上所有人都还要爱她。”
  老实说，要不是凭借十几年的伪装功力，苏芸这一巴掌早就招呼上去了，好在现在只是“轻轻”锤了下桌子。
  苏芸眉头跳动，“薇薇同意的？”她当孩子叛逆，她的薇薇，不曾逾矩。
  而对于白母从头到尾、自始至终都清清楚楚的这件事情，白薇也是从头到尾、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呢（微笑）。
  甚至直到刚才，白薇还以为她妈只是在开玩笑，毕竟…她都还没说呢？
  白母：“诶？妈妈早就知道了啊！”
  白薇连同手里的盘子一起停住，大脑一瞬间空白：“妈你是在开玩笑吗…”何况她们平时注意克制。
  “哪有啊！小味一早就跟妈妈说了！不像你，现在都不敢告诉妈妈……”说完垂眸，佯作伤心。
  白薇： “那…那爸他也知道？”
  白母欣然点头。
  白薇欲哭无泪，“所以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啊？”感情就她一个人搁这酝酿半天伪装者呢？
  “是小味说的呀，如果你不开口，我们就假装不知道好了。”
  下一秒，厨房里传出一阵怒吼，接着就见白薇提着菜刀直奔卧室，“啪—”地一声摔上房门。
  白逸阳被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惊到，手里的薯片瞬间香了十度，跟他妈招手：“诶妈，我姐她这是咋啦？？”
  白母咬帕： “孩子叛逆期了，好好吃你薯片，不说了你爸快下班了，我得做饭去了。”
  抓了把薯片胡乱塞进嘴里，嘴里念着：“叛逆期…？”他姐都叛逆了那她妈为啥还笑得这么开心？
  傍晚。
  吃完晚饭，一家人准备出街跑步运动。
  小区附近有座公园，环绕一片湖泊，却又因为满园的樱花树而得名，倒也有趣。
  路上有沿边驻唱的，也有搭摊卖货的，偶尔也有年轻的小姑娘过来卖花或者气球赚赚零花钱的，虽然都是些小玩意儿，但意外地给这广场增添了不少人气。
  “诶这不是老白吗？”对面跑来的，是一对中年夫妻，穿着运动衣很是健朗时尚的样子，“好久没见了！”
  白父： “是啊，好久不见！你们也出来跑步。”
  男人：“这不刚吃完饭，闲着也是闲着！”
  女人：“哎哟，这都是您家的孩子呢？”
  白薇、白逸阳、沈知味一齐鞠躬，“叔叔，阿姨，你们好。”
  女人：“哟哟，芸呐，瞧瞧你这福气，这一大群孩子，模样又俊又懂事儿，真好真好！”
  白母掩着嘴笑，忙谦虚：“哪有哪有，臭小子可不省心啦！”
  女人：“唉，好过我那儿子，这都大半年没回来了。”
  白母：“嘉豪人家都工作了，出息着呢……”
  男人聊工作，女人聊生活，各有各的话题，不相干涉却又和谐调度。
  白母把她们推走，年轻人本就不屑运动，三个人走在路上，没事还能吹吹湖风。
  “气球，有人要买气球吗？诶帅哥帅哥，买只气球送女朋友吧？十块不亏！”
  “不好意思这不是我女朋友…”
  “诶，不是也没关系，十块不亏啊！”
  不远处，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女孩手里握着一把彩色的气球，黑夜中闪着点点的彩光。
  沈知味低头，问道：“给你来一个？”
  白薇：“不要，我又不是小孩子。”
  沈知味蹭她：“别嘛，来一个呗！”
  白薇偏过头任她磨蹭也不理她。
  “啧啧啧啧，有人夜里看海，有人梦里相爱，有人冰冷的狗粮脸上甩…”
  白薇已经不想再问他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，沈知味曲起膝盖撞他，“臭小子嘟囔什么，没大没小了还？”
  白逸阳摸着鼻尖，说：“没什么，我感慨小情侣呢！”说着看向湖边座椅上依偎着的一对对情侣，“没羞没臊的。”边说边摇头。
  沈知味走过去一把揽过他的肩膀，笑着说：“你啊，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！”
  白逸阳愤愤：“扯屁！我才不酸呢！追我的姑娘从市里排到北三环呢！”
  “唉，长大了怎么这么臭屁呢？小时候还会跟着我喊‘好看姐姐’呢！”
  呃…他俩怎么又掐一起去了。
  “诶这位帅哥快买只气球哄哄女朋友吧？十块不亏啊！”似乎嗅到了商机，女孩直奔白逸阳他们跑来。
  白逸阳就像只跳脚的兔子，气得大喊：“她才不是我女朋友呢！”
  被吼的女孩有些莫名其妙，白薇急忙过去道歉：“不好意思他是我弟弟，我买一只，生意兴隆。”
  可惜，白薇不知道的是，在她走后，陆陆续续有人跟着去买，女孩手里的气球很快就卖完了，倒真应了那句生意兴隆。
  “你就不会让着点弟弟？”白薇把气球递给沈知味。
  沈知味一脸皮笑，牵过绳子，“没认真呢，我俩吵着玩的，是吧弟弟？”说着把绳子塞进白逸阳手里。
  想到那可是他姐花钱买的诶，白逸阳握着绳子，末了还绕了一圈缠在手上打了结，“切，你们还没结婚呢，别想占我便宜！”
  沈知味笑而不语，湖风掠过，吹起鬓边松散的发丝。
  白薇瞧见了，让她去椅子上坐着，给她重新扎了一遍头发。
  白逸阳看起一身鸡皮疙瘩，正好回头瞧见白父白母，急忙招手：“爸妈！这里这里！”
  白母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  看了眼身后的两人，白逸阳摇了摇头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，说：“咱们来拍照吧！”
  “好呀！”
  咔擦—
  虽然夜色昏暗，但画面依旧清晰可观，透着一种别样的美感。白父白母端坐在木椅上，十指交握。身后三人挺拔而立，白薇站在中间双手搭在父母肩上，两只胳膊一边一个被人揽着。左边站得酷拽的那人贴得最紧，右边那人绑着气球的右手还比着蹩脚的手势，灯光打在五人脸上，或柔或强，满是餍足的笑意。
  是夜，半梦半醒，隐隐约约传来耳边爱人的低语，她问：“宝宝，结婚好吗？”
  那口气像极了孩子在问：“妈妈，讲故事好吗？”
  同样是恳求，不同的是，后者轻而易举，前者嘛，思虑颇多。
  第二天，白薇接到一通电话，然后神色匆忙地离开。
  比起预计时间，提前了半天回程。
  “小希，白阿姨和沈姨姨回来了，出来吃饭好吗？”屋里没人应答。
  白薇冲沈知味摇了摇头。
  小溪在电话里说，希子好像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，回到家什么话都没说，就躲进房间。
  “他大爷，哪个小崽子敢欺负我家姑娘？”沈知味听说后气得要去学校揍人。
  早知道不告诉她了，搞得白薇现在两头担心。
  林茗溪问：“学校那边怎么说？”
  白薇揉了揉太阳穴：“说是朋友之间玩闹，另一个孩子不小心把话说重了…”想想应该是谈到了希子父母吧。
  林茗溪安慰她：“薇薇你也别太担心，希子也不是那种想不开的小孩，她比想象中还要懂事，沈哥你就…淡定点儿。”
  懂事的孩子，更叫人心疼啊。她情愿她现在跑过来撒泼哭闹，就像白逸阳小时候那样，告诉说班里的谁谁谁欺负她，明天一定要他好看！起码她把她们当成了自己的家人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……
  唐牧问她们：“你俩真打算收养这孩子？”
  白薇缓缓抬头，沈知味同样看她，视线交叠的一瞬，沈知味重重点头。
  你会害怕遇见相似的灵魂吗？望着她的眼睛如同望见自己，弱小、恐惧、惊怵……所有无能为力的年纪。
  会啊，会怕。
  却也想试着保护，就好像当年的自己，也有人保护。这样想着，没理由拒绝。
  白薇敲了敲房门，低声说着什么，门被人从里打开。
  过了一会儿，白薇出来。
  “让她一个人静静吧，很好就好了。”
  ——
  “希子开门，阿姨告诉你关于爸爸的事情好吗？”
  “希子，爸爸总喜欢这么喊你对吧？爸爸说要带希子去游乐园，要给希子养一只金色的大狗狗，爸爸…是保护希子的骑士对吗？”
  “所以啊，骑士怎么会不要他的公主了呢？”
  “除非骑士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，你知道的，那是爸爸也无法改变的，所以他只能把你送回妈妈身边，那是这个世界上另外一个可以好好保护你的人。”
  “所以爸爸给了你卡片让你来找阿姨对不对？”
  “希子爱爸爸，爸爸也很爱希子，这一点，是无论爸爸去到多远的地方，都不会改变的，知道吗？”
  “如果希子不快乐，或者希子没有健康长大，爸爸就会非常难过，但希子更想爸爸快乐不是吗？”
  “那么，原谅爸爸，留下来和阿姨一起生活，好吗？”
  涨红的双眼，泪水顷刻涌出，李希子嚎啕大哭：“白阿姨—我好想爸爸—我再也见不到他了—我原谅他了—”
  乖孩子。
  ——
  两天后。
  中心完小三年二班教室，课间同学们叽叽喳喳地说笑。
  “诶，真的吗？刚刚那个新来的美术老师真的是你妈妈吗？”
  李希子半低着头，脸颊染上绯红，轻轻点头，“嗯，是我妈妈。”
  “天呐，她好帅emm…也好漂亮！”“对啊对啊，超喜欢沈老师！”
  小学的课间，很短，却又好像一辈子下不完那样，很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