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解惑
??越秋白吃完后,换了一身樵夫装扮,卷起一节裤脚,戴上斗笠,遮去大半的脸。 ??他知会了云芜绿一声,便走出门。 ??此时正是一日之中最热的时分,街道冷清不少,士兵也在躲清凉。他一路走至城北,并未遇见任何盘查。 ??城北有山,山腰建有道观庙宇,常年香火鼎盛。香客们踩着石阶上山,一番焚香供祭之后下山,鲜有人知晓山麓羊肠小道尽头有一尼姑庵。 ??尼姑庵前门可罗雀,萧条惨淡。 ??他左右查看一番,只见绿荫掩映,未见人影,这才叩响门扉。 ??“何人在外?”门内响起一声沧桑的女声。 ??“有客山中至,言传故人讯。” ??少刻,一老尼打开了门,恭敬地道:“吴施主,请进。” ??“这些日子,可有人拜访过此地?” ??老尼关上门,回道:“此处比不上山腰的道观,近一个月没有人来了。” ??越秋白颔首。既然没人来此地,那处暗道应该也无人知晓。 ??“你忙去吧。我随处走走。” ??“那大人请便。”老尼捻着佛珠,念念有词地向佛堂走去。 ??越秋白走到后院废弃的柴房,推开破旧不堪的木门,只见尘埃扑面。他挥了挥手,以袖掩面,这才走入柴房之内。这座柴房年久失修,庵中已建了新的柴房,此处便堆一些破烂之物。 ??他蹲下身,缓缓地刨开地上堆着的砖瓦,弄得满手泥泞,这才摸到墙角微突的一块砖。 ??应该就是此处了。 ??暗道是上任主簿修来与尼姑庵的尼姑通奸所用。前任主簿犯了事,他是审案之人,遂得知暗道之事。主簿被问斩后,他又寻个由头流放了那风流尼姑,挑选一位口风紧的尼姑作了庵主,替他守着这暗道的秘密。 ??他悄然拔出那块砖,墙面一颤,整个柴房似要坍塌般,簌簌地抖落尘土。 ??墙上出现一个狗洞。 ??他趴在地上往里看,黑黢黢,一眼望不到头。 ??没办法了。他爬入其内。 ??里面可容一人通过,他站起身,抚着墙面,小步地往前走。 ??走了一炷香的光景,他撞到了一堵墙。应是走到他的府邸了。 ??他在墙上摸索半天,触到一块凸起的砖。他抠了几下,感觉这块砖似乎被卡主了。他之前未走过这个暗道,思索片刻,握拳向下一砸。砖面凹陷,墙壁似乎可以挪动。 ??他推了一下墙,墙面倾斜出一道缝隙。透过此隙,他发现自己就在柴房之中。他的目光落到柴房的角落,那里堆的柴火还是纵横交错,是他特意摆放的堆法。 ??他的东西就在那堆柴火后的一块方砖之后。 ??他将墙壁推得更开,半个身子挤出墙缝。 ??忽而,一道蛮横的力量揪住了他的后领,将他扯回暗道。一只手拍上墙面,暗门关闭。 ??“是我。别叫。”女子压低声音道。 ??云芜绿缓缓地松开手,越秋白捂住自己的脖子,小心地揉捏。 ??“你来做甚?”他轻声问。 ??“刚才有守卫过来,你差点被发现了。” ??“你怎么知道?”越秋白将信将疑地问。 ??“我看到了,我的眼力比你好。” ??“那我还要谢谢你啊。” ??越秋白这才发觉云芜绿将他桎梏在墙边。他只能趴着墙,而她的身子却贴着他的后背,手放在他的腰间,扣着墙面。 ??“不用客气,公子。” ??云芜绿松开手,后退了几步。她吹燃火折子,看到越秋白的眸子沾染着怒气,耳廓却红了。 ??“我知道了,你就是来搅我的事吧。”越秋白质问道。 ??“妾身不明白公子所言。” ??“你是不是也要那件东西,所以跟在我后面?” ??云芜绿盯着他道:“妾身不知道公子要取的是何物,妾身也不在乎此物。” ??越秋白看着她的眸子,坦坦荡荡,不遮不掩。到底是他小人度君子之腹了。 ??“你……为何跟我?” ??“妾身既然送公子入城,便也要安然无恙地将公子送出城。” ??“这是你主人的命令吗?” ??越秋白看到她的眸光微动。她灭了火折子,他便看不到她的表情。 ??她未答,而是走到十步远之地。 ??“我在此处守着。等到夜幕落了,我们再出去。” ??他心底掠一阵失落,问道:“你如何知晓夜幕落了?” ??“我在心底诵经,一遍为半个时辰。” ??越秋白靠着墙,摸了摸袖间的匕首。在此处遇见云芜绿,着实出乎他的意料。那个物件绝不可能落入他人之手,他可以信她吗? ??如果他现在杀了她,东西自然不会被她抢走,但他也不一定能走出武威。更何况他根本杀不了她。 ??她这一来,他真的是骑虎难下。 ??“你把火折子给我。”他出声道。如果她流露出任何要夺物之心,那他就直接烧了那物件。宁可毁了,也不能让她给夺去。 ??“自己来拿。” ??他一愣。云芜绿此人其实颇为孤傲,言辞之间少有客气,除非她有身份需要掩饰之时。尽管她未坦白真实身份,他仍能从字里行间隐约觉察到她的性格。 ??他摸索着走到她身边,轻轻点了一下她的手臂。 ??“想要就自取。” ??他的手落在她的腰间,犹豫了片刻,轻轻地抚过细腰。入手的纱布细腻,衣料下的腰很软,令人浮想联翩。 ??“你想杀我吗?”他哑着声问。 ??“公子为何这么想?” ??“美人计对我不管用。” ??“是么?公子的气息乱了。”云芜绿轻笑。原来越秋白也觉得她是个美人。 ??越秋白一把握住她的细腕,质问道: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 ??“公子数次问我主人之事,妾身就是好奇,公子究竟是在意主人,还是在意我?” ??“那你呢?你究竟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?” ??云芜绿默然,越秋白接着道:“既然无法坦诚,我有何可答?” ??“待回了建安,妾身给你一个坦诚。” ??“谢谢,你不过是在等你主人的回复,我不需要这样的坦白。”越秋白缓缓地松开手。 ??云芜绿将火折子塞入他的手中:“抱歉。” ??她只不过是想戏弄他一下,却忘了他是戏弄不得之人。 ??“我并非逼你背信弃义,不是所有之事都与忠义有关。云芜绿究竟是不是你真名?你几岁?可否婚配?我难道听不得你一句真话吗?” ??云芜绿微讶,兜兜转转不过是要问她这些? ??“若是不愿意答,我也无话可说。”越秋白失落地道。 ??“公子打听这么清楚做甚?倒像是要给我做媒。”云芜绿笑着问。 ??“寻常姑娘,这些都摆在明面,自然不用问。你不说,我当然得问个清楚。” ??“公子还是信不过我。” ??“我想信你,你愿意吗?” ??云芜绿默然不语,片刻之后才悠悠开口:“云芜绿是我本名,年岁二十又五,未曾婚配。可否解答公子的困惑?” ??越秋白的呼吸愈乱,紧张地问:“为何告诉我这些?因为死人不会道出你的秘密?” ??以云芜绿的谨慎,他没指望她能作答。如今她坦诚了,他反倒害怕了。 ??云芜绿低笑:“公子,你还是不信妾身。” ??“你不懂!”越秋白低吼。 ??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,抚着自己的唇边,后退几步:“对不住。” ??“无妨。日久见人心,公子不必为了几句话,而改变对妾身的看法。”